#精品长文创作季#
作者 之凡
第一章 初始家庭
一九三〇年出生的李二旺,家住在鲁西南一个叫李官屯的小村庄。由于他少年从事过走村串巷卖绿豆芽的营生,所以他有一个很响亮的外号李豆芽。谁要想打听他的消息,说李二旺准没人知道,但一提起李豆芽,十里八乡的大人小孩没有不知道的。
虽然年龄大的李豆芽已经抽吧地像个风干烧鸡,可他年轻时长得可精神了,他中等个,浓眉大眼高鼻梁,整齐的五官透露出一种独特的魅力,再加上他生意人的机智灵活,在李官屯可算得上首屈一指的好小伙,给说媒的媒人络绎不绝。
别看当时的李豆芽年龄不大,可他在找媳妇这方面上,却表现出同类人所没有的老道与成熟。他懂得选择妻子的重要性,妻子不好毁三代,好妻子能旺三代。
他早就拟定了挑选媳妇的标准,最起码两个人得八字得相合,模样看上去要顺眼,娶个屁股大的,个高的,屁股大的能生儿,儿子长大像母亲,最好找一个奶大的,生了孩子奶水多,这是他了解到基本常识。他娶媳妇的目地很明确,就是为了生儿子,为了传宗接代,为了给李家续烟火。
按李豆芽的思想来说,找媳妇就要像按季节栽树种庄稼一样,年龄是关键,好年龄找媳妇,就像赶会买东西一样,也像在成熟的庄稼地里选择种子一样,挑选的余地大,范围广,他知道一旦娶回去,生了孩子再调换就很难了。
这些知识他都是从村里老人那里听到的,他认为这些道理都是多少代人,用事实证明过的公理,他李豆芽必须遵守。
李豆芽娶的第一个老婆姓善,这女人个子高挑,身材不胖不瘦,模样俊俏水灵,性格温柔贤惠,不仅八字相合,而且胸脯丰满屁股大,一看就是生儿的好料子,李豆芽十分满意,敲锣打鼓地把善氏女子娶回了家。
天不遂人愿,人不遂人心。
谁知善氏女子嫁给李豆芽三年多,肚子没有动静,比他们成家晚的孩子都满地跑了,他却男孩女孩没一个,李豆芽坐不住了。他把善氏的衣服包了一包袱扔给善氏,背对着她说:
“回娘家吧,再找一家。”
其实,善氏早已觉察到自己不生孩子的危机正向她靠近,只是她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怎么走,她就像等着宰杀的猪羊一般,一天天地往前挨。她起早贪黑地干活,小心翼翼伺候公婆与丈夫,最终还是等来了丈夫的逐客令。
善氏丢掉给李豆芽未做成的鞋子,没有底气的声音有些哆嗦:
“我是你敲锣打鼓娶来的,不是偷跑来的,你咋说撵就撵呢?都好说,一日夫妻百日恩,百日夫妻似海深。你对我咋能绝情?”
绿豆芽仍然背对着善氏,绝情的语气里透着些许的内疚与不舍:
“啥也别说了,你要是给我生个一寸长的小老鼠,我也不会撵你走。”
后来听人说,善姓女子发育晚,结婚三年没有来月经,直到被李豆芽赶出家门,才来初潮,当时两个人都不懂。
万般无奈之下,善姓女人只好改嫁他人。出乎李豆芽的预料,改嫁后的善姓女子,不到一年的功夫,竟与别人生了一个大胖小子,这让绿豆芽后悔得肠子都青了。
对此,不知内情的村里人议论纷纷:
“李豆芽缺德坏良心。”
“李家没福气,承受不了这样的好媳妇。”
“李豆芽有毛病,生不了孩子。”
……
一时间李豆芽的名声一落千丈,两三年没找着媳妇。
后来经人介绍,他又娶了一个在娘家生过孩子的柳姓女子,这女子,脸庞如同精致的瓷器,白皙透亮,微微泛着红晕,仿佛是朝霞初升时的羞涩,又像春天盛开的牡丹。可面对笑脸如花的柳氏女子,李豆芽怎么也高兴不起来,就感觉自己背后画着一个大王八,很多人都在指指点点地说他,在村里,他抬不起头来。
更要命的是,这柳氏女子嫁给李豆芽不到六个月,却生下一对双胞胎女孩,李豆芽认为柳姓女子是怀着孕跟他成婚的,如果是一对男娃,他宁愿当王八,可是偏偏是两个女孩,他接受不了,他不想戴这顶绿帽子,就在柳氏女子生产的当天夜里,他拉着架子车,把柳氏娘三送到了柳氏娘家。
出来开门的是柳氏女子的奶奶,见此情景她颤颤巍巍地指着柳氏女子说道:
“小妮子,你咋不改唉,那年你私生了俩小,这会又私生了俩妮……”
李豆芽越听越恼火,从怀里掏出一瓶高度白酒,在柳氏女子的娘家门前,嘴对嘴一口气喝完,他醉的不省人事,像一个疯子一样,哭了骂,骂了哭。
又不知过了多长时间,心比天高的李豆芽放弃了所有幻想,他咬咬牙,娶了一个天生耳聋的祝氏女子。曾有过两次婚史的李豆芽,给祝氏女子无法沟通,从内心嫌弃这聋女,甚至在一起睡觉都不敢太随意,他害怕与这样一个女人睡觉,会生出一大群聋孩子,有这样的孩子还不如没有。他不甘心与这样的女人过一辈子,心里常常萌发换媳妇的念头。
早年间,黄河以北闹灾荒,来山东逃荒的人不在少数,头脑灵活的李豆芽,便干起了买卖女人的生意。
近水楼台先得月,他不顾及妻子祝氏的存在,为了自己能延续个好后代,毅然决然地从拐卖的女性里面,挑选出一个年轻貌美的姚姓女子作为小老婆,并且还让祝氏女子床前床后地伺候着。
其实,祝氏女子只是耳聋导致的呆傻,模样也并不难看,她有一双亮闪闪的眼睛,她会看事,会琢磨,有极强的自尊心,她心里的话,被耳聋限制,就像茶壶里的饺子一样 ——倒不出来。她不肯接受李豆芽与姚氏女子的屈辱,在一个电闪雷鸣的暴雨之夜,投河自尽了。
年轻貌美的姚氏没辜负李豆芽的重托,第二年便给他生了一个属虎的大胖小子,起名叫大虎。
盼儿心切的李豆芽,对大虎看得十分金贵,含在嘴里怕化了,捧在手心怕飞了,在家庭教育方面,他却显得有些无能为力。他总是满足儿子的各种无理要求,他对大虎万般溺爱,大虎变得霸道、任性、自私和不懂得尊重他人。
这种溺爱不仅让儿子缺乏独立性和责任感,后来,他与两个弟弟之间的关系也十分紧张。从来不知道如何与两个弟弟合作或分享,他不知道心疼爱护弟弟,还经常打他们,有好吃的好玩的,他必须独揽大权,他想给就给,不想给,谁说都不成。也不懂得如何处理失败和挫折。
习惯成自然,尽管姚氏接二连三地又生了两个儿,但李豆芽对大虎的爱,仍然一如既往,大虎几乎占据了他父亲李豆芽的全部爱。
姚氏生的第二个男孩,瘦的如小猫,李豆芽却给这孩子起名叫二虎,姚氏不同意说一家不能容二虎。李豆芽说:
“你一个外地媳妇,不懂当地风俗,一家不容二虎不是说兄弟,而是说夫妻的。给儿子起名,得听我的,亲兄弟得排着叫,老大叫大虎,老二就得叫二虎,这叫威虎成群。”
胳膊拗不过大腿,说不过李豆芽的姚氏,只好顺水推舟:
“你当家,你说了算,爱起啥名起啥名。”
他们的第三儿子属大龙,已经有了两个儿子的李豆芽,对这个儿子的到来,也不再稀罕,也不太在意起名字的事情,而是随口叫他三虎。
可心细如发的姚氏不让李豆芽这样喊,她说:“都好说龙虎斗龙虎斗的,属龙的孩子叫虎不好,这叫自个给自个斗。”
夫妻过日子,就像织布一个样,男人是经,女人是纬,经决定布的长度,纬决定布的质量;男人就是不能变动的山,女人就是绕山转的水,有山有水才有风景。一个家庭,必须有个说了算的男人,这是李豆芽治理家庭的原则,没有主见,没有点犟脾气,就像墙头上的草一样,随风摇摆,那不叫男人。
对于给三儿子起名字的事,姚氏不说还好点,一说出来,李豆芽的犟劲又上来了。女人当家,墙倒屋塌。儿子起名字的事,必须他说了算。他认为自己是站在家庭的角度上,他要求儿子们的名字就像军人站队一样,外表要保持高度一致,这样才显得他做父亲的有气派,至于龙虎斗不斗,他不管这个。所以面对姚氏的唠叨,他摆摆手:
“别说了,你是妇人之见。”
其实,一个家庭要想过好,男人当家也不错,因为男人方向感很强,大方向不会错,但是男人,必须要尊重妻子,尊重家人,善于倾听采纳家人的意见,因为日子不是一个人过的,遇到有分歧的事,每个家庭成员都要参与,当家人就应该具有海纳百川的气度。
可是,李豆芽在给孩子起名上,违背了这些道理,表现出极强的大男子主义。在他的坚持下,兄弟仨的名字被依次喊成:大虎、二虎和三虎。
殊不知,每个孩子都有自己的属性,给孩子起名字学问大着哩,甚至能影响一个人的一生。
李豆芽那间简陋的大门上,总是贴着多年意思未变的新春对联:
上联是:门前车马非为富
下联是:家有子孙不算穷
横批是: 家庭兴旺
从对联上不难看出,李豆芽在有了儿子的基础上,又有了新的目标,他想让三个儿子给他生一群孙子,他就认一个理:
“钱是死物,人是活宝。”
作为这五口之家的当家人李豆芽很是体面,嘴里常常叼着擦得油光发亮的黑烟斗,那样子像刘墉斗和和珅一样,走四方步,吐圆唾沫,说话时两只眼睛眯缝着,眼光却在缝隙中扫视着一切,仿佛村里的人他谁都看不上眼。
李豆芽爱喝点小酒,一喝就上头,一上头就兴奋,一兴奋便开始给人指手画脚地炫耀儿子:
“呵呵呵,不是我吹的,我家地脚好,插根棒槌都发芽,别看我寻的媳妇一个不如一个,可破窑能烧好砖,三个儿子一个比一个强……”
说者无心,听着有意,一直受宠的大虎,十分反感父亲李豆芽这样说,可李豆芽就像吃豆腐得嘴的狗一样,仍反反复复去地说。
随着三个儿子的长大,他的自负又表现出新内容,他常常摸着牛犊子一般的三虎,眼神里充满无限喜爱:
“就凭我三虎的长相,找媳妇时还不捡样挑?就是把大门闩上,狗洞里也得爬媒人。”
已到找媳妇年龄的大虎,瞧着满脸堆笑的父亲,心里无比愤恨,脱口而出地说出一句话:
“你这叫正经坟头不哭,哭乱死岗子。”
他这话的意思是,我到了找媳妇的年龄你不说,却给小孩子三虎瞎比划,这叫胡闹。
正在兴头上的李豆芽,第一次见大虎这样没礼貌地给他说话,并且是一些不伦不类的丧门话,他勃然大怒,随手抄起一个大扫帚向大虎打去,边打边大声训斥:
“你小子混蛋,给我滚出去,滚出去…...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