灶神(俗称灶王爷)姓张,水缸神(俗称灶王奶奶)姓丁。他们原先是一对夫妻,所以每家每户的灶房里,都摆着一水缸,这就是为了让他们天天守在一起。
从前,在陕西省潼关有个姓张的员外,家资万贯,良田百顷,奴仆如云,骡马成群,当地人都称他张百万,时间一长,把他原来的名字张伯望都忘掉了。
张百万年过四十,无子无女,老伴盼子心切,不免在员外耳边叨叨,要他纳个小妾,生个孩子,不致断了张家的香烟,无人继承他们的万贯家产。
她暗地里托媒婆物色了几个脸面清秀、性情温和的小家碧玉,无奈员外总是不答应,说:"我们从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,命中该有的,自然会有,况且你我年纪还不算太大,身体还好,过几年再说吧!"
只急得老伴天天烧香求佛,修桥补路,但愿天赐麟儿,成全丈夫的心愿。
说来难以相信,在她五十岁那年,竟然"老蚌怀珠",十个月后,顺顺当当生下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!老年得子,那份高兴劲,就甭提了。
这员外原是位满腹经纶的人,十五岁就考中了秀才,但他熟衷于星相之术,把几本柳庄、麻衣、易经研究得很透彻,平时喜欢和一些算命、卜卦的人来往。
他算过自己的八字,得出命中不该做官,却能致富的结论。所以一心经营祖上遗留下来的几顷田地和一些生意买卖,果然逐年累月,越来越发家,不消十几年就成了当地首富。现在儿子也有了,后继有人,心满意足!
可是,儿子周岁那天,员外虔诚地把儿子的生辰八字仔细排算一下,不由大吃一惊,是"八败命",不但保不住他的万贯家业,就他连张家这一脉到此为止!
张员外好不伤心,自己一贯烧香敬佛,修桥补路,夏天施茶,冬天施衣,有穷人家生病了,还给医给药,想不到老年得到的儿子,竟是这样的命运!
他不敢告诉老伴,妇道人家的心眼不宽,想不开会发生意外。于是给儿子取名"立德"以为冲喜,又想到能有个命好的媳妇,也许可能挽回儿子的命运,至少保住一些家财,再生个孙子传承接代行了。
从此张员外时时留意,只要和他儿子年龄相仿的女孩子,千方百计打听人家的八字来推算,一心想找个命好的媳妇。
张立德七岁了,命好的媳妇仍没有找到,员外请了一老秀才教导儿子,对老伴推说出外收帐,其实是,想到关外寻访。
于是选个"黄道吉日",带些银子,骑匹小白马出潼关信马而行,顺便游山观景。
这一天,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天色已晚,近处没有客店,肚子也有些饿了。正在焦急是地,前面树林里走出一群拾柴禾的孩子,天真活泼,一路走一路嬉耍。
他们看见这位面貌慈善、衣冠整齐骑着白马的老人,十分惊奇,在这穷地方很少见到这样的人,连马匹都很少见,一个个睁着好奇的眼光不住地打量着。
既然有孩子,近处一定有人家,尤其张员外看见这各孩子中间,一个大约六、七岁的女孩,衣服破旧,但一头乌发,整整齐齐梳了两条小辫子,一张逗人怜爱的圆脸,两颗漆黑的眼珠,真惹人喜欢。
张员外牵马跟着她,经过一座小石桥,又走了两里多路,在个小土丘前的两间茅屋前,小女孩一回头好奇地看了张员外一眼,推门进去。
张员外把马拴在离茅屋不远的一棵小树上,刚回身过来,只见茅屋里走出一位花白头发的老太娘,张员外上前打了一躬,说:"大嫂,我从关里来的,因错过宿头,现在天色已晚,是否能方便一下?"
那老大娘见张员外彬彬有礼,穿着讲究,骑马出行,想来不是坏人,于是客气地万福还礼,不卑不亢地说:"出门人哪能背着房子,带着锅灶呢?只是寒门小户人家有恐怠慢,如果不嫌弃,老爷只管请进。"
张员外进屋后,见室内摆设简陋,却很干净,那小女孩很有礼貌地给他倒了杯水,两人坐定。
张员外端着水问道:"请问大嫂贵姓,家里还有什么人?做何生意?"老大娘叹口气说:"我姓丁,儿子和媳妇三年前都病死了。
只留下这个小孙女,取名小娟,今年已经八岁,家时胡几亩薄田,我纺些纱贴补家用。
唉!我年过六十,不知能否把可怜的小孙女拉扯大,将来找个好人家,我死也瞑目了。不知老爷贵姓,为何到这里来的?"
张员外说:"我是关里的,叫张伯望,因……"丁大娘一听是关里的大财主张百万,这还得了,连忙站起来说:"呀!是张员外呀!你请坐,我去准备饭菜……"说着急忙走出去了。
一会儿,丁大娘和小娟进来,四菜一汤和一大碗饭,虽不丰盛,也却清清爽爽,晕素俱全。
丁大娘盛了一碗饭请张员外吃,张员外岂肯独食,丁大娘只得和小娟在下首坐下来吃了。
张员外在灯光下细细地看着小娟,那张白里泛红的苹果脸蛋,越看越喜欢,尤其是嘴角上不时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,一双滑溜溜的大眼,真是一泓秋水,就凭这副相貌,张员外就相上了。
丁大娘一面吃饭一面问道:"不知员外有几位公子、小姐?"张员外说:"我和老伴五十岁那年才得一个儿子,今年已经七岁,请问令孙女何年何月何日何时年生?"
丁大娘不知张员外用意,如实讲了出来。饭后,把饭具搬走,就在这间茅屋内靠墙的大床上铺好床,说:"张员外请休息吧!我和小娟到隔壁屋子里睡。"说完走了。
张员外衣靠在床上,没有睡下,在黑暗在把丁小娟的八字细细地排算了一下,"呀!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,得来全不费工夫。
这个丁小娟竟是天下少有的'天富命'!这下子可访着了,不要说'八败命',就是十败命也扳得过来!"
他高兴得全无睡意,坐以待旦,一等鸡叫,随即起身,吃早饭时,张员外提出要丁小娟做儿媳的意思。
丁大娘听了,哪有不同意的?说了几句不敢高攀的门面话,就答应了这门亲事。张员外当下就给丁大娘留下二十两银子,并说还要划给五十亩食田,盖座瓦房,再给一个丫鬟侍候她。
一切谈妥后,张员外带着小娟,一同骑了小白马回关里去了。回家后,张员外把经过情形对老伴说清楚,老伴看着丁小娟确实可爱,为了儿子,更加高兴。
于是让娟和立德一同读书,他们俩倒也相处很好,青梅竹马,两小无猜,感情与日俱增。
几年后,都懂人事了,更加相亲相爱了。张员外和老伴看着这对佳儿佳媳,越发高兴,把什么"命"呀抛到脑,一心待等他们长大后,结了婚,就了动了这宗心事。
不料张员外刚过花甲,却因操劳过度,病倒在床,虽然请遍远近名医,无奈病入膏肓,不到一年,弃世而去。
老伴哭得死去活来,但人死不能复生,再悲伤也无济于事,只得强打精神,担起治家的重担。
张立德十六那年,母亲为他办了喜事,同时让学着经营生意买卖。又过了两三年,母亲也离开了人世。
十七岁的张立德自父母双亡,几年来生意上样样精通,长袖善舞,比过去又增加了一些买卖,家务由小娟掌管,也井井有条,再加上地里收成也好,日子比以前更加舒畅。
于是,张立德踌躇满志,渐渐变得悚散起来,和富家子弟来往,跟着他们去打猎、饮酒,甚至到赌局、妓院取乐。
聪明的张立德一学就会,吃、喝、嫖、赌,无一不精,家里有的是钱,一掷千金,毫不吝啬,大把银子,流水地淌走,妻子丁小娟看在眼里,无奈张立德对小娟的劝告,当面唯唯是听,背后依然如故,温厚老实的丁小娟只好听其自然。
不多久,十几处生意和百顷良田尽属他姓,连家里的名画,古玩也卖个精光。这天张立德回到家里。
唉声叹气地对妻子说:"唉,你平时规劝我的话,我只当耳边风,现在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已卖完,只剩下这座空房子,我想奴仆们都已走完,我这几天手气不好,以前还欠人家一些银子,他们逼着向我要,告贷无门,谁肯借给我一两银子呢?
没有别的办法,只好和你商量,是否……"他看了一下小娟一副温存的样子,继续说:"房子太大了,空着有什么用,只有把它卖掉,才能还清债务,多余下来的,我一定好好地做生意,痛改前非,以便东山再起。
你我结婚以来,一几过着舒适富裕的生活,我不忍心让你跟着我受苦……"说着,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,这是一张休书,并不是你不好我休了你,也不是我不喜欢你而休你,而是……"
说着,张立德带点哭声,眼睛也有些红了,小娟无言地接过休书,张立德说:"今后我弄好了,一定来接你,弄不好也无脸见你,你要另嫁他人,我决不怪你,有此休书为证,你可放心。
如今我穷得只剩下这些家俱,一两银子也没有了,你看在这所房子里,凡你需要的,尽管拿去。
小娟接过休书眼泪汪汪地说:"既然这样,我走好了。你千万保重,再不要胡闹,好好地做生意。
婆婆临死时告我,我们睡的那架大订,两头是放鞋子的柜子,共有八只柜脚,下面埋着八块金砖,现在要卖掉房子,你赶快挖出来,省得便宜了别人。"
张立德忙道:"还有这注财气!不过,我不能……这样吧,我们俩一人四块。"
丁小娟说:"你还要做生意哩,本钱少了不行,我就要两块吧。"张立德再三要她带去四块,小娟执意不肯,他只得把挖出来的金砖,给小娟两块。
小娟说:"当初公公骑着那匹白马把我驮进你家,现在马也老了,没人肯要,我想把这匹白马牵走,你看行不行?"张立德满口答应。
第二天一早,丁小娟烙些饼,拿了些咸菜,又带了几件随身衣服和几样首饰,还有二十多两私房钱和两块金砖,来到马房,把一切准备齐全后,跨上白马。
拍拍它的脖子说:"白马呀白马,当初公公骑着你把我驮走,从现在起,你走到哪里不肯走了,那地方就是我的归宿:在河边,我就跳河;在树边,我就上吊;在山上,我就跳崖。我的命运交给你了!"
说也奇怪,老白马似乎听懂了她的这些话,竟点点头,长嘶一声,向前走去。
这天傍晚,走到一个大约二十多户人家的村子,有一间离村子四、五十步零零的茅草屋,路边不远搭了间草棚,旁边堆着不少柴禾,一看就知道是灶房。
丁小娟下马,把它拴在灶房旁的树上,去敲茅草屋的门。开门的是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,衣服虽然破烂,却也还干净,她见丁小娟衣着华丽,相貌好看,又见灶房边拴着匹马。
惊奇地道:“小姐,你……"不等她说完,丁小娟恭敬地施礼地说:"大娘我是过路的,眼看天色已晚,能否借宿一夜?"
老太太见她举止大方,出口文雅,高兴地说:"只是地窄屋小,请进屋坐吧!"丁小娟于是把白马的笼头,马鞍御下,喂饮了白马,进屋坐下。
原来老太太姓朱,十五岁嫁到高家,丈夫比她大十二岁,只有四、五亩薄田,结婚三年生个儿子,取各德诚。
丈夫因连年收成不好,出外谋生,常常托人捎信,捎些银子,后来音讯全无,为了生活,把田也卖了,儿子长大后,以打柴谋生,现在德诚已经二十六岁,他爹生死不知,穷得连媳妇也娶不上,母子俩相依为命。
老太太当然也问丁小娟的情况,但被丁小娟支吾过去,老太太不便打破砂锅问到底。
正在她俩吃饭时,后窗传来几下敲窗声,老太太放下筷子说话:"是德诚打柴回来了,怎么不进来呀!"说着出门去,敲窗的正是她老实的儿子。
当他看到房边拴着的白马,转到后窗在微弱的油灯下,看见和他妈吃饭的那位少妇。
他不敢进自己的家了,他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样女子,只好敲窗让他妈出来。他妈把丁小娟借宿事的说明了,德诚不好意思地到屋里吃了饭,就在灶房里休息,又让母亲拿一条子,在草堆睡下,丁小娟和老太太挤在小屋上睡了一夜。
第二天,天还没有亮,德诚担柴进关了,老太太煮粥让丁小娟吃罢,收拾好了东西上路时,丁小娟给老太太一块银子,解下缰绳,牵马要走。
怪事来了:那匹老白马一步也不走,连连摇头,扇扇鼻孔,长嘶几声,小娟皱起眉头想:白马不肯走,莫非这里就是我安身的地方?
她又拉了几下缰绳,老白马不但不跟着她走,竟退了几步晃头甩尾地躺下了。她于是御下马鞍,回身对老太太说:"大娘,我暂且不走了,有桩事情和你商量一下。"
老太太并不是因她出手大方,宿了一夜,两顿饭就给了一小块银子,而是好像缘分似的,对她很有些恋恋不舍,听说她不走了,确实高兴,丁小娟亲热地扶着老太回到屋里。
坐定下来,丁小娟把一切经过详细地告诉老太太,最后说道:"大娘,今年我才二十岁,你作主好了,我决定留在你身边,请你收留你吧!我还带有一些多银首饰,会好好地孝顺你的。"
这下可把老太太乐坏了,做梦也想不到的事呀!怎么会不答应呢?想了一下隔着桌子,拉住丁小娟的手。
亲切地说:"小娟呀!你原来是张百万的少奶奶,既然张家少爷不成器休了你,我要你,我家德诚今年二十六,家穷娶不上媳妇,我家这么一间茅屋,做我女儿吧,很不方便,要是你不嫌我家穷,干脆做我的……"
下面的话怎么说呢?聪明的丁小娟已听出老太太的意思了,走到老太太面前跪十来,亲热地叫声说:"妈!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,只要不嫌弃我。"
婆婆慈爱地双手捧着她的脸,流下几滴眼泪,说:"好孩子,留下,留下!不嫌弃你,我的好媳妇!"丁小娟差得把脸扑在婆婆的膝盖上。
吃过午饭,进关卖柴的德诚回来了,走到家门前看见白马还在灶房边,他不敢进门,刚想回身走,正好他母亲走出来,一把拉住说:"德诚,时屋坐吧!今后一家人了,你不进屋像话吗?"
德诚弄得"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",带着满腹疑问,回到自己的家。他母亲当着小娟的面,把事情的来龙去脉,一五一十告诉德诚,这桩从天而降的好事,已经二十六的小伙子,会不同意吗?
他斜看看丁小娟,虽然低着头,只看到个大概模样,好美丽呀!比他在关里见到的女人,还要好看,只乐得嘻嘻憨笑。这一夜小娟还让他一个睡到外面,她还是挤在婆婆小床上。
半夜时,小娟发觉老太太翻来覆去睡不着,她立刻会意到老太太的心情,便坐起来,从包袱里拿出一块金砖,递给老人说:"这是一百两的金砖,由您安排吧!"
睡在房子另一头的德诚,这时也睡不着。他也起来,过去看了看金砖,直愣愣地说:"这是黄金吗?后山里多的是。"
在小娟的问谒下,德诚讲了起来:那是早几年的事情,有那么一天,他正在打柴时,突然变天,顷刻大雨滂沱,德诚跑到山坡大树下避雨。
无意间发现荒草、荆棘丛中有个山洞,钻进去一看,有两三间房子大的石洞,四壁光溜平展,在后壁堆了些石块,因为无事,便拿斧头随便敲了敲,听出空空的声音。
他奇怪地搬掉石块,又出现一个小洞,爬进去竟什么也看不见,再进去二三十步,可以站起身来,他用火镰点燃了纸捻,在微弱的火光下,看见满洞都是小长条、小马鞍形、长方形的东西,拿起来重甸甸的。
他就每样拿了一个,爬了小洞,在大洞口一看是黄黄的,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,不能当粮食吃,于是又送到小洞里,照样用石块堵上。
这件事不但没有告诉别人,连他母亲也没说起。听完德诚的这些话,小娟猜想到可能是谁家的"窖藏"。
德诚妈说:"我说小娟呀!还是你和德诚一同去吧!要真是金子,以后慢慢地搬回来!"
第二天他们俩翻过小山,涉过溪水,左绕右转,来到大树下,拨开荒草、荆棘,就看见这个小山洞,他们俩进去后,德诚搬开后洞的石块爬了进去,很快把里在的东西拿了出来,递给小娟。
小娟拿到洞口一看,天哪!正是金条、元宝和金砖。高兴得忙叫德诚装上一篮子金条和六块金砖,把小洞照样封好,并且吩咐德诚说,除了母亲外,谁都不能说,等造好房子,逐步搬回去。
不到一年,十几间宽敝、明亮的瓦房拔进而起,四周还砌了一道大围墙。此后他们暗暗把山洞里所有的金子全搬回来,从此成关里、关外的大富之家,比过去的张百万还要富几十、几百倍。
接着,大兴土木,花园、楼台亭阁,逐步地造起来,德诚在关里开设了不少店铺,真正是日进斗金,越来越富,地里收成也好,小娟只收很少的租,佃户家人口多,劳动力少的人家,不但不收租谷,还不断地救济他们,群众自然感激万分。
事过两年,当地经年不雨,红日当空,赤地千里,土地龟裂,靠土地维生的农民一无所成。
小娟和德诚说定,就在靠近潼关附近的荒场办粥场,还搭起几十排芦席棚,铺上干草,让远道来的灾民住宿,每天发给两顿稠粥,不管男女老幼,每人每顿一瓢,只要登记名字的,还发给一只大瓷碗。
这下子来的灾民多了,总有几千人,一到吃粥时,上面几口大锅前全是领粥的灾民。
这一天来了一个鹑衣百结、邋里邋遢的人,他不是别人,就是那位耗尽万贯家财的小娟的前夫张立德。
他到粥塌时,已是傍晚时刻,下午的粥早已发完,只有些孩子还拿着碗贪婪地手拈舌添,他只好紧紧腰上的破带子,也不问别人,更不挤进热烘烘的芦席棚里去,就躺在棚外,等明天上午再吃。
张邋遢这一夜哪里睡得好,肚里空空的,饥火难忍,翻来复去,弄了大半夜,天快亮的时候才睡着,而且睡得死沉沉,他梦见着自己求乞用的大碗,盛满一碗稠粥,好香呀!
吃了不知多少时候总是吃不完,总是满满一碗,他拼命地吃呀,吃呀!吃得混身是汗,热不可耐地醒了,原来是当空的太阳,把他晒热的。
啊呀,时间不早了,当他急忙跑到粥棚那儿一看,干瞪着大眼,傻了,粥已经发过,正在刷锅。
他叹了一口气,谁让他贪睡来晚了呢?无何奈何地在水缸里弄些冷水,喝了几口,回到原来的地方躺倒。
这天,丁小娟突然高兴地坐着马车来到粥场,察看施粥情况,车子在一间较宽敝芦席棚前停下,她察看了十几个棚子,走到张邋遢身旁。
这个灾民怎么睡在烈日下,只有棚子的影子刚遮住他的头部,衣服破烂肮脏不堪,一双破鞋,一只穿在脚上,另一只丢在一边,这哪像一双脚,简直像两根枯柴棍。
看脸上,蓝一块白一块,一头乱草似的头发,突然她一下愣住了:尽管他失去了当年的丰彩,但从小在一起,耳鬓厮磨青梅竹马,成年后几年夫妻,哪会不认识呢?
暗暗叹道:"张立德呀!张立德,想不到落得这般地步。"她不禁一阵心酸,借口身子有些乏,匆匆坐车回去,临上车她时吩咐个执事,要他随后将那睡在席棚旁边的灾民带回府去。
丁小娟心地善良,看到前夫的悲惨处境后,心乱如麻。她吩咐下人,等执事回来,径直将灾民领进客厅。
张邋遢呢?也弄得稀里糊涂,骑着马跟那位执事到了高府,被领进富丽的客厅。
丁小娟站在客厅方桌旁,看他能否认出,张邋遢果然认出了前妻,他不由站起向前走了两步,停在小娟的面前,声不响,只呆呆地看着她。
小娟也看了他一回,低声问他:"你怎么变成这样子,你说吧,想吃什么?想要什么?我一定答应。"
张邋遢毫不思索地说:"什么都不要,我只想像过去一样,再做一次以肝虎肉龙筋面。"小娟听了,便把他领进了厨房里……
这里交待一下"凤肝虎肉龙筋面"的来历。在过去几年里,每隔四、五天,不要别人帮忙,夫妻俩,一个烧火,一个揉面。
小娟一手拿着醒好的面团,等锅里的水冒起水泡时,张立德总要问几次,"可以下了吗?"小娟回答:"再等一等。"
等到小娟把面团用手指捻成不粗不细的面条,下到锅里时说:"好,下去了。"
张立德马上加一大块柴,盖上锅盖,只滚几下,再加三次冷水,叫"凤凰三点头"就盛起,在面上加一块鸡肝,周围几块狗肉,鸡肝称凤肝,狗肉称虎肉,一碗面条是长长的一根,美称龙筋。这就是"凤肝虎肉龙筋面"的来由。
等张立德进厨房,小娟回身把门一插,叫张立德去烧火,自己动手和面,这时张立德在火道前像过去一样地住地问:"能下了吗?"
小娟等他问一声,回答一声:"等一等。"一会儿锅里的水冒起水泡,小娟一在捻面条一面说:"可以下了。"
她的意思是可以加大块柴禾,但听到火道里"噗"的一声,她以为张立德丢进柴火,她加快速度地捻面条,不料面条一下锅一会,却不见水滚起来,十分奇怪,说:"咦!你是怎么了,水滚不起来呀!"
小娟听不见回答,急忙向火道前一看,人呢?人竟没有了,地下只留下一双破烂不堪的鞋子,"呀!他……"
她的心鼓打槌,低头往火道里一看,张立德动也不动扑在火中,烧死了。
小娟伤心地双手捂住泪汪汪的眼睛,站了起来。在灶台旁边有一只露出缸口的大小缸,因为打水用后,没有及时盖上,小娟悲伤地走近,头朝下栽到大缸里。等到丫鬟们等他们不出来,破门而入,来不及了,已经双双死去。
丫鬟见奶奶和那穷讨鬼死了,大吃一惊,急忙喊道:"老爷,老爷,奶奶她……她……"高德诚离声赶来,放声痛哭。
德诚隆重地为小娟举行了葬礼,把张立德也埋在一旁,算是合葬。德诚感念小娟的恩德,终生没有再娶。
后来,张立德被玉帝封为灶神,所以天下灶神,都叫"张邋遢";丁小娟被封为水缸神,俗称灶王奶奶,人们为了使他们夫妻永远不分离,常常在灶火旁摆上水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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