陛下盛宴。
国师预言:护国公府必出凤命天女。
皇后是我姑母,暗地推波助澜,皇帝当场下旨,册封护国公长女为未来太子妃。
未立太子,先立太子妃,这是何等殊荣。
出生当天,果然百鸟齐鸣恭贺凤凰,引得京城瞩目。
然而,接生婆抱出了一对双胞胎女婴。
凤命只能有一人。
于是姐姐承载凤命,成为太子妃,
先帝驾崩后进位皇后。
而我被隐瞒存在,锁入道观,出家二十年。#小说##长文创作激励计划#
1
我是护国公的次女。
不过名义上,护国公府只有一个女儿。
那就是我的双胞胎姐姐。
二十年前,我还在娘亲的肚子里。
宫宴上,国师当着满朝大臣及其家眷的面预言:
“护国公夫人腹中之女命格奇异,有凤来仪,当为我大周凤命。”
太医令上前把脉,果然有七八成把握为女胎。
当时的皇后是我的姑母。
在她的推波助澜下,皇帝当场下旨。
册封护国公长女为未来太子妃。
未立太子,先立太子妃,这是何等殊荣。
护国公全府上下欣喜接旨。
然而怀胎十月,娘亲生下一对双胞胎女儿。
护国公大惊失色,生怕破坏国师的预言。
因此晚出生的妹妹,也就是我,被送入玉清观,从此出家入道。
到今日,我已在这整整修道了二十年。
二十年来除了陪伴我长大的奶嬷嬷,以及监视我的侍卫,我再未见过其他外人。
年初嬷嬷去世。
我学着她曾经的样子,给自己下了碗长寿面。
吃完这碗面,我决定逃出道观。
先帝驾崩后,太子即位,姐姐也顺利从太子妃晋位皇后。
有护国公府作为后盾,想来她的后位也稳固的很。
不然这道观的侍卫也就不会一日松懈过一日了。
我凭着平日里摸索出来的侍卫换班规律。
趁着他们交接的片刻,借着自己偷偷编的绳索爬上院墙往下跳。
“嘶!”
我强迫自己把脚崴的痛呼咽回去。
行动前,我已提前换上了和采办偷买的灰扑扑的百姓旧衣。
我一瘸一拐,时不时单脚跳,尽量悄无声息飞快向前逃。
估摸着大概跑出远了,我忍不住松口气。
目之可及的地方正是京郊百姓自发的集市。
来来往往,人声鼎沸,热闹非凡。
我从未见过如此有活人气息的景象,一时大喜过望。
脚崴的疼痛好像也消失的无影无踪,我高兴地向前跑。
却好像踩到什么软中有硬的东西,“咔嘣”一声。
“我去,看不见这有个大活人啊!”
2
我吓了一跳,环顾四周。
“下面,往下看。往你脚底下看!”
我下意识听从低头。
少年正恼怒地看着我。
真正看清我的面容,他却耳朵一红,低下头不说话了。
“那个,对不起?”
我表面上小心翼翼道歉,内心却恨不得赶紧摆脱他,跑到我期盼许久的正常人间。
“你都把我腿踩断了,说句道歉就想走。”
他赶忙咳咳两声,怎么看怎么假。
腿断了可不是小事。我忙蹲下检查。
“哎,你别摸!”
少年猛的一缩腿,面上疼得呲牙咧嘴。
我赶紧向他保证,“你放心,我粗通医术,要是真断了,我试着帮你接起来。”
少年半信半疑。
我确实粗通,只不过是从书上看的。
唯一治好的病例不过是某年春天一只笨鸟,不小心撞到院子里的树,掉下来摔断了腿。
我帮他细心治好伤好后,它就头也不回地飞走了。
小鸟翅膀轻轻一扇,就飞过高高院墙,到我想去的外面。我羡慕不已。
少年还是坚持不让我检查,我怀疑他的腿根本没事。
他腰间佩剑,衣着富贵,想来是哪家富家子弟闲得没事儿乱跑。
不能因为他耽误我的逃跑进程。
“既然公子没事,小女先走一步。”
撂下话,我头也不回地跑。
他愣了一下,慌忙追上来抓住我的手。
果然腿没断,穿这么贵还来讹我!我心中呐喊。
“你还没告诉我你名字呢。”
“那个,那个,要是以后什么问题,我也好找你。”
少年不依不饶。
我赶紧编个假名糊弄他。
“唉,你等等。”他仿佛突然想起他的正事。
“你知不知道这附近有个道观,好像叫玉清观,观里住着个大家小姐。”
3
我面上平静,心里已经掀起惊涛骇浪。
这少年是谁,要说他是护国公府的人,怎么会不知道那里详情?
既然不是护国公府的人,又是从哪里知道我的存在?为何打听我的事?
但现在什么也比不上我的跑路重要。
我赶紧摇摇头否认,挣脱他的束缚,继续快跑。
跑到集市里人头攒动,他很快失去了我的踪迹。
原来这就是话本里写的繁华人间。我心想。
从出生起我见过的面目,不过那几个,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鲜活的面容。
好多活人啊。
他们会说话,会走路,会有朋友邻居,会和家人探讨今日的晚饭。
我深吸一口气,才感到自己真的在活着。
突然肩上强压上一只手。
“别开口,老实和我走,不然杀了你。”一个女声冷冷地在我耳边道。
才出道观,便遇虎狼。
我吓得不轻,然而无力反抗,只能乖乖听从她的话。
女人勒着我的脖颈。旁人看来可能以为闺中好友相互打闹,只有我知道她手臂的力量足以瞬间扭断我的脖子。
她挟持着我,直到走出集市,到荒僻的郊野。
有人!
慢慢走近,我看着刚才遇到的少年的面容,难道他们是同伙?
少年却不解地看着我。
“你们认识吗?为什么这样走路?”
太好了,他们不是一伙的。
我赶紧用眼神向他求救。
他愣了一下,马上反应过来。
假装无视走开,等绕道女人背后一击而中。
女人却仿佛背后有眼睛,带着我避开他的攻击。
她挟持着我,少年不敢动作过大。
“这是我自家事,你是何人?还不停手!”中年男人的声音在一旁响起。
女人一下放开我。
我才意识到这是她的主子。
来人身边带着几十个侍卫,我从其中看到了熟悉的面容。
往日监视我的侍卫的主子,我明白了。
“护国公。”我唤他。
4
他对我的称呼很不满,“我是你爹。”
我不理不睬。
少年闻言惊诧,“你就是道观里的人。”
护国公上下打量他,仿佛知道他是谁。
“既然知道,这是我们自家事,请这位速速离去吧。”
少年不甘,可终究双拳难敌四手。
我以为他们要把我重新关回道观,不想却驾了马车驶向城内。
护国公与我同乘一车。
他细细打量着我,像是商人评估商品的价格。
未久,他满意地点点头。
“不错,不愧是我的女儿,还算是有勇有谋。”
我不需要他的赞赏,立刻反唇相机。
“出家入道,我已斩断亲缘,何来父母?”
他气得倒仰,“我终究是你父亲,没有我哪来你。”
“父之于子,当有何亲?论其本意,实为情欲发耳!”
他不解。
我冷冷讥讽,“护国公不愧【护国】之名,官位全是靠女人,自己家有多少藏书,怕是从未读过吧。”
这下他听明白我是在嘲讽,更是愤怒异常。
“你既然是我季家的女儿,现在季家用得上你,理应为我季家赴汤蹈火,。”
“遥想你姑母当皇后时,我们季家是何等权势滔天?”
“我们家的马奴打了公主,先帝都不曾降下处罚。”
“可你姑母没能生下皇子,自从先帝崩逝,太子即位,我们季家就一日不如一日。”
“你姐姐从太子妃到皇后,五年时间竟然一个孩子都没生下,现在更是失宠多时。”
他毒蛇般的眼神缠绕着我。
“我已向皇上表明,当年的凤命须有两个女儿才能成立。”
“皇上已经下旨,下旬迎你入宫做贵妃。”
我大惊失色。
5
直到接旨谢恩,我还没有回过神来。
人生际遇何等无常,一日之间,我就从家族弃子变成了炙手可热的贵妃。
看着眼前所谓血缘上的亲人谄媚的笑脸,我只觉索然无味。
往日我被关在道观里,他们中一个人都不曾来探望。
今日来锦上添花,又有几分真情呢?
护国公派了十几个教养嬷嬷仔细教我规矩。
白天我辛苦拟态。
晚上这些嬷嬷把我带到一处别院里。
我望着池子里发红冒泡的水,心里发怵。
“这是什么?”
嬷嬷们只挂着一模一样的笑。
“这是对二小姐好的。”说着就要把我推下去。
我慌忙挣扎。终究力气不敌,被她们按进水里。
滚烫的温泉水没过我的头顶,身上像被无数小刀同时划过。
我痛得大叫。
嬷嬷们几个人几个人轮流换班压制我。时不时拉起我呼吸几口,以免淹死。
不知过了几个时辰,或许有几天。
我浑浑噩噩醒来,自己已经躺在锦绣被褥里。
娘亲坐在一旁拉着我的手垂泪。
护国公满意不已。
“你知道这泉水是我找了多少奇人异士才得来的?”
“传说泡过以后,就能褪去原先粗糙的皮肤,换成如婴儿般娇嫩的新皮。”
我怒视他。这不就是扒皮?
可惜经过这妖水洗礼,我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,更别提开口说话,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得意大笑。
又过了三日。
宫里派来了宣旨公公和贵妃仪仗。
6
我被迎入内廷,赐居长乐宫。
红纱层叠,红烛莹莹。
我独坐在里室,心下忐忑。
或许是对于护国公府的看重,皇帝特命以正妻之礼安置我。
我看着手旁匏瓜剖成的两个瓢,再过不久,皇帝,大周的权力最高者就会与我共饮合卺酒,成为我此生唯一的夫君。
旁人艳羡的贵妃之位,帝王恩宠。可真轮到我时,只剩下心里一片茫然。
在道观的二十年,我只想离开禁锢,到民间做一个寻常人。
可是宫廷,何尝不是另一个更高贵的禁锢之所呢?
命运并没有让我踌躇太久,再一次给予了我宣判。
一队女官趾高气扬,闯进长乐宫。
为首之人居高临下看着我,“奉太后懿旨。护国公次女,言行无状,冲撞太后,令其即刻返家。”
我如遭雷劈。
新婚之夜,我连皇上的面还没有见到,就被立刻遣送出宫。
姐姐既是侄女又是儿媳,从小养在太后身边,深得她喜爱。这是太后在为她撑腰。
护国公生怕惹了太后恼怒,立刻快马将我送出京城。
这一次我没有幸运地回到道观,而是被迫带发出家,没入感业寺。
7
从家族弃子到棋子,再重新沦落弃子。
短短十日内,我的人生起伏伏伏伏。
我只得接受命运的捉弄。
比起曾经道观的生活,感业寺更加清苦。
某天在我挑水路上,曾经偶遇的少年拦住了我。
他看着我身上的灰袍,眼神复杂。
我无心与他掰扯。
他却继续拦住我。
“如果你愿意,我可以带你走。”
我拒绝。
他急切剖白自己,“我,我其实是长平王,赵策。”
怪不得那一夜护国公会放他走,而不是趁机灭口,我恍然大悟。
“我不需要长平王的愧疚,还请回吧。”
赵策更加急切,“我,我不是愧疚,我是……”
我并不想知道他是因为什么。
虽然我只当了半天的笑话贵妃,就被太后轰出宫廷,但我的名字已经牢牢印刻在皇家的玉牒上,死后也只能葬入皇陵。
就算逃跑,也只会连累感业寺无辜的上下人等。
赵策垂头丧气,“我明白了。”
说完他转身离开。
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明白我的意思。
但几日后我明白了,他是真的没明白。
皇帝摆驾感业寺。
8
皇帝赵真,自幼丧母,在众皇子夺嫡之争中,他主动向姑母投诚迎娶姐姐,才在季家的帮扶下赢得太子之位。
他少年即位,文武兼备,很快收服满朝大半人心,也开始对外戚护国公府磨刀霍霍。
这是我从护国公那里听来的。
此刻看着眼前握着我的手,泪眼含情的皇帝,我内心感到格外不真实。
明明是第一次见面,他却表演得像是真有什么深情厚谊似的。
随扈里,赵策默默低下头。
皇帝的决定从来不是我能左右的。
看着他眼里暗藏的惊艳,我学着宫廷画里的仕女乖顺垂首,露出一截雪白后颈。
初封贵妃还没半日,就被太后赶出宫。未过几日,又被皇帝亲自带入宫廷。
甚至与皇帝同乘龙辇,直入宫道。
随后专宠数月,后宫三千粉黛无颜色。
短短半年,我季洛神之名,几度响彻京城。
太后不好违逆皇帝的意思,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
我的皇后姐姐大概是懦弱惯了,直接称病闭宫。
赵真的后宫一下成了我的天下。
极度荣宠之后,我的内心反而升起不安。
经历太后的驱逐,父亲的背叛,我只能牢牢抓住皇帝的恩宠。
我努力练习歌舞。极尽力气争宠。
到后来我越发不安,哪怕赵真只是按例探望有子女傍身的妃子,我也百般不愿,装病唤他回来。
我一应拙劣的争宠手段,赵真全盘收下。
他无视我的嫉妒之心,只是越发宠爱我。
帝宠日盛,我成了大周开国以来第一个与皇帝同寝同住的妃子,一应待遇礼逾皇后。
御史轮番上书,赵真置之不理。
崇宁三年,他加封我为宸贵妃,与他同称万岁。
9
大周开国以来,只有皇帝能称万岁。哪怕太后是皇帝的母亲,皇后是皇帝的妻子,也只能屈居千岁。
赵真的的惊人之举引得朝野震动。
大臣们纷纷上书,奏请他收回旨意。
他不以为然,反而宣布要举行铸金人之礼,重选皇后。
满朝哗然。
大周皇室有鲜卑血统,时常以铸金人来卜算天意。铸金人成,则大吉。不成,则为凶。
甚至太祖称帝前,曾当众铸成金人。后来果然入主中原,建立大周。
只是建国后,大周常与贵族联姻,铸金人之礼也就渐渐废弃。
铸金人技艺复杂,稍有不慎就会失败。
侍女向我禀告,太后那边已经送了擅长铸金人的师傅给皇后宫里。
赵真也亲自带我练习。
时间飞快来到国师卜算的吉日。
我和姐姐同时站在高台上,开始就着模具浇铸金人。
台下大臣、宗室人头攒动,窃窃私语。
姐姐作为皇后培养多年,很快成功。
而我迟迟不成。
我俯视台下,赵策眼神灼灼盯着我的模具。
赵真更为稳重。
护国公则无所谓,毕竟哪个女儿当了皇后,他都是国丈。
一旁后宫妃嫔中,贤妃故意大声说:“看来贵妃无德,连上天都不属意她当皇后呢。”
她的狗 腿子丽嫔也连连附和。
好了,现在我知道是谁对我的模具动手脚了。
铸造司准备的模具理应四角俱全,现在有一角被换了材料。
平常摆着倒看不出来,一旦注入高温的金汁,就会歪斜,倾倒破碎。
好在我提前准备了棉手套隔热,扶住了模具。
比起感业寺调水的重量,这区区几十斤,对我而言还不在话下。
铸金人成。
赵真微乎其微地松口气。
群臣之首、两朝老臣的丞相先提出:“皇后和贵妃都能铸成金人。既如此,应按先帝之命,以护国公长女为皇后。贵妃仍居次位。”
赵真刚想开口反驳。
我却下跪请命。
“妾浅薄粗陋,无才无德。忝居贵妃之位,已是三生有幸,不敢奢望后位。”
10
因为我的主动退让,赵真不得不打消废后的想法。
他看着我长吁短叹,“洛神,你就是太过懂事了,连皇后之位也能拱手相让。”
我垂首。
待赵真去太极殿议事之时,我主动前去寿康宫求见太后。
太后病了多时。
她看着我恭恭敬敬行礼问安,“哀家还以为你会故意破坏你姐姐的金人。”
我不卑不亢。“妾与姐姐有何私怨?”
“如果是为了凤命,姐姐当年也不过是襁褓中的孩童,何其无辜。如果是为了今天的皇后之位,就算姐姐被废,妾的皇后之位也不会长久。”
太后一听来了兴趣,“详细说说,你的皇后之位怎么不长久了?”
我如实相告:“姑母可知,皇上的寝殿中养了一只猫,名为可怜,只因姐姐闺名楚楚。是他与姐姐当年情好之时所养,如今仍爱若珍宝。”
“他与姐姐是情真意切,于我不过虚与委蛇。”
“说到底不过是为了试探群臣,让季家内部分化,好伺机铲除外戚及其附庸,独掌皇权。”
“父亲心智愚昧,季家危在旦夕。到那时,恐怕妾的下场也不过是一条白绫、一杯毒酒。说到底,一刨黄土罢了。”
太后叹口气,“想不到整个季家,竟是只有你看得清楚。”
“皇帝雄才大略,世家和外戚都是他的眼中钉、肉中刺。”
“若你父亲急流勇退还好,可他现在利欲熏心。季家,唉,恐怕是危巢之卵了。”
她又将目光转向我。
“不过你也不会太过担心。皇帝不是无情之人。你不曾助纣为虐,皇帝也不会赶尽杀绝。”
我跪下磕头,“多谢姑母教诲。”
太后看着我,眼神却像透过我,看向她青春年少的时候。
“我父亲,也就是你的祖父,因为家贫,把我卖入宫中为奴。”
“我有一点幸运,也有一点才能,博得了先帝的青睐,从一介宫奴飞升皇后。”
“季家也跟着水涨船高。”
“可你父亲贪多贪足,做了先帝的小舅子还不够,还想做皇帝的岳丈,更想做太子的外父。”
她长长的叹息,“父母的养育之恩,我已经用着季家几十年的富贵还报了。”
“至于你父亲带来的倾家之祸,我终究是无能为力。”
太后让我进前,伸出手摸了摸我的脸。
“记住,人生在世,最重要的不过是自己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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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后薨逝。
皇帝悲痛万分,辍朝三日,下旨钦定国丧一年。
失去了这一大助力,季家每况日下。
与之相反的,赵真对我的恩宠却更加深厚。
我独掌宫权,先把贤妃及其附庸一起扔到皇陵给太后祈福。
却把护国公的人递进来的话当耳旁风,绝口不提帮季家谋权。
他气愤不已,却无可奈何。
季家已至末路,护国公却不知见好就收,反而要求我借执掌宫权之便,替他打开宫门,行谋反之事。
他大胆的野心、粗陋的谋划让我扶额,转头向皇帝告密。
赵真要求我将计就计。
宫变之日,护国公自以为万无一失,猖狂大笑。
却被奉旨赶来救驾的长平王赵策一箭射于马下。
自此季家覆灭,嫡系男十五岁以上斩首,其余人等流放岭南。
庆功宴上,我悄然离席。
地上的石砖缝隙仿佛还残留着丝丝血迹,麟德殿里便已歌舞升平、香风袭人。
我回头,赵策跟在我身后。
相比初见时的少年模样,现在的他更接近青年一词。
“我……杀了你爹……”
他看着有些懊恼。
我浅笑,“怎么,还要我再感谢你一遍吗?”
“不不不。”他连连摆手,脸色涨红。
“不过,我以为皇兄会重新立你为皇后。”
不光是他,许多大臣也这么想。
这几日,不少人见风使舵,向赵真递奏折,建议废去姐姐,改立告密有功的我为皇后。
他都留中不发。
“贵妃万岁,不好吗?”我开个玩笑。
无论他废不废皇后,都只有我能与他同称万岁。
这么一看也不失为一种补偿,他从未想过废掉姐姐的补偿。
或许在我未出现时,在赵真还未登基时,他和姐姐也是青梅竹马、琴瑟和鸣。
只是姐姐没有我这样狠心,连亲生父亲都能出卖。
因为外戚夺权之事,他们日益离心。
但我这个枕边人知道,没有人能取代姐姐在赵真心里的位置。
现在外戚已除,哪怕姐姐不会和他低头。他也要保留姐姐的皇后之位,保留她最后的尊严,不让她受人欺辱。
12
国丧过后,京城又恢复往日的繁荣。整日里婚仪嫁娶,好不热闹。
姐姐的凤仪宫整日紧闭。
我还是后妃荣宠之最,却不再是专宠。
宫里鲜妍的面庞越来越多。
进宫承宠已有近两年时间,我却迟迟没有怀孕的消息。
每次询问太医令,他也只说我身体无恙,可能只是时机未到。
我心急如焚,偷偷收买了太医令身边负责皇帝脉案的药童。
“你说什么!”我立即站起。
药童慌忙跪下求饶,“宸贵妃娘娘明鉴,明鉴啊,虽然皇上去年受季家毒害,生育之力减弱。”
“但太医令说,还是有让妃嫔受孕的可能的。”
我听得头痛,却强作欢笑。
“起来吧,你的情报对本宫有大用。”我示意身边的大宫女素心给他拿十两金子。
药童欢天喜地地退下了。
我唉声叹气。
护国公暗害一事,皇上从未对我说起。
或许在他心里,从未对我少过半分芥蒂。
我招手令素心附耳过来,“你去宫外找几个男人,要身强力壮的,偷偷送进来。”
她吓了一跳,连忙要跪。
我紧紧撑住她不让跪,“怎么样,皇上和本宫,你要选谁?”
素心连忙表忠心,“若不是娘娘相救,素心早就冻死在掖庭。大恩大德,奴婢没齿难忘,只认娘娘一人为主。”
我面上不显,心下松了口气。
13
趁着我还有几分恩宠,宫权还握在手里,素心动作极快。
她冲我挤眉弄眼。“娘娘放心,奴婢都是照着与皇上相似、面容英俊找的。”
我啼笑皆非,内心的忐忑也被冲散一些。
鼓起勇气推开门。
赵策站在床前,皱眉看过来。
我心跳骤停。
素心比我更为惊慌。
我强安下心来,“素心你去门口守着,本宫与长平王有要事相谈。”
她喏喏应了。
见她出门,赵策咬牙切齿,“你疯了?”
我抛却镇定,哈哈大笑,“是啊,我疯了,怎么样?”
我比他更镇定,他就比我更惶恐,“宫中私通可是大罪。”
“你不说,我不说,谁会知道?”
我凑近他。“如果我有罪,那你看本宫的眼神,是不是更该碎尸万段?”
他神情痛苦,避过头去不看我。
他避向哪边,我便追到哪里,逼迫他直视我。
“怎么,现在觉得冒犯皇嫂了?”
“你什么时候知道的。”他不得不开口。
“什么时候不重要,知不知道才重要。”我避而不谈。
“既然你知道了本宫的秘密,怎么,要告发我吗?”
赵策怒道:“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。”
“只要你现在发誓,再不背叛皇兄,本王就当今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。”
“不可能。”我斩钉截铁。
“本宫必须要一个孩子,不是他们的,你的也可以。”
我把他推倒在榻。
14
秋天,太医令诊断出我有孕。
皇帝惊喜万分。
虽然他先前已经有了几个儿子,但都是低位妃嫔所出。
何况我的有孕,更是让他对自己生育能力的不自信一扫而空。
隔了一月,夏美人也宣布有了三月的身孕。
赵真更是欣喜若狂。
我抚摸小腹细思:或许太医令的诊断是客观叙述,而不是我以为的给皇帝留点希望。
那按时日算,这个孩子可能是赵真、赵策,或者是谁的……
不管怎样,这都是我的孩子。
宫中喜事连连,赵真大手一挥,决定提前举办秋猎。
皇后不出门,随行的除了我和几位高位嫔妃,还有贤妃。
因铸金人之事,她被我挪到皇陵苦守,守陵的时候还不知收敛,又哭又闹,乃至附庸的丽嫔等人都回来了,她还遥遥无期。
不过她毕竟是皇帝身边的老人,赵真看在旧情的份上,特地接她回来。
再次见到我,贤妃趾高气扬的气势不减,恶狠狠盯着我的肚子。若是眼神有杀伤力,恐怕都能把我直接扎穿。
我倒是比刚入宫时多了几分闲适,笑吟吟直面她。
贤妃支撑不住,冷哼一声跑了。
大周尚武,后宫妃嫔也个个骑术了得。
我曾在道观里过了二十年,不算擅长,只不近不远地跟着他们。
突然,丛林里钻出只黑熊,直扑赵真而去。
“陛下!”“护驾,快护驾!”人群瞬间乱成一团。
贤妃立刻策马,想要帮忙抵挡,却被丽嫔挡住去路。
只能眼睁睁看着我做了她想做的。
黑熊片刻就被侍卫杀死。
赵真抱着我,刚才为了替他挡住黑熊的一击,我手臂受伤,血染衣裙。
他目眦欲裂,“贵妃,你怎么样?洛神!”
我心知,这一刻,我才刚刚打破了厚厚的、虚假的外壳,触碰到了内里真实的赵真。
我昏迷过去。
“快叫太医!”
贤妃不敢置信,不打自招,“怎么会是她,是她抢了我……”
赵真怒不可遏:“拿下贤妃,夷三族!”
15
这事说来也不复杂。
贤妃好不容易复位,却想着效仿汉代冯媛,挡熊救驾,以谋君心。
可惜被我截胡,到头来为他人做嫁衣。
我悠悠醒来,既然是苦肉计,贤妃找的熊杀伤力不过了了。
守在我身边的却不是赵真,而是赵策。
“皇兄大怒,已经去拟旨诛杀贤妃三族了。” 他眼神复杂。
“原来你,原来皇嫂这么爱皇兄,连性命都可以不要。”
我叹息,故意示弱,“宫中争斗不断,如果不敢以小博大,本宫如何能立足呢?”
“你肚子里还有我的,皇兄的孩子!”赵策低声怒道。
“隔墙有耳。”我瞪他。
赵策被堵了一遭,气冲冲躲着人走了。
我让宫女替我梳妆更衣,和丽嫔一同前往关押贤妃的营帐。
见我二人携手而来,贤妃恨极:“季洛神你个贱 人!还有你丽嫔,我对你恩重如山,你敢背叛我!”
丽嫔微笑,“你不会是根本不知道我的闺名,才老丽嫔丽嫔的吧。”
贤妃被噎了一下。
“什么恩重如山,分明你害了我一生!”
“如果不是你叫你父亲来我家命令,我早已嫁给表哥!”
贤妃反唇相讥,“然后当个低贱的商人妇吗?要不是我,你一个八品官的女儿怎么可能坐上嫔位!”
丽嫔和她争吵起来,“好不好也是我的选择,而你却高高在上地剥夺了我选择的权利。”
她们争吵不休。
我转身离去,把恩怨留给她们自己解决。
16
九月怀胎,我生下五皇子。
赵真为他起名为“宏”。
外戚已除,世家逐渐衰弱,再没什么能阻拦赵真大权在握。他开始真切地享受当皇帝的威风。
然而,大周接连几位皇帝都年寿不长,让他越发担忧自己的寿数。
他开始痴迷求仙问道,寻求长生之术。
皇帝懈怠朝纲,官员上行下效。一时间藩王虎视眈眈,江山不稳。
实力最强劲的燕王率先打出勤王救驾的口号,十万军队剑指京师。
赵真雷霆震怒,“朕怎么不知道朝廷有难,还要燕王叔老骥伏枥?”
丞相作为群臣之首,率先发言,“启禀圣上,燕王野心勃勃,早有预谋。当务之急,是尽快确定将领,带兵迎敌。”
燕王年轻时便骁勇善战,此时更是准备周全。赵真环顾朝堂,武将老的老,一时竟找不出合适人选。
赵真最近宠信的方士掐指一算,“启禀陛下,燕王乃是太祖之后,若要应对,也需有皇室血脉,才能将之斩于马下。”
“你算的是何人?”
方士故弄玄虚,“小道夜观天象。诸皇子之中,只有派五皇子才能平乱。”
我命宫女掀开垂帘,缓步而出,大声呵斥,“妖言惑众!五皇子年未满周岁,如何能上阵杀敌?把这燕王派来的奸细拿下!”
大皇子的舅父耿尚书反驳:“贵妃只顾自身,全然不为陛下着想。只是借五皇子的命格,又不是真让皇子上阵杀敌。”
好啊,这方士要么是燕王,要么是大皇子外家的人。
赵真大怒,“五皇子还小,乱军之中如何周全?难道没有别的人选能打仗了吗?”
“陛下,臣请一战!”
长平王赵策大步出列,他看向陛下,分析敌我战力,眼神却偏过赵真,落在我身上。
我侧身避开。
最终由赵策领兵五万,地方上冀州牧、江陵牧协助平乱。
下朝后,我吩咐割下方士的人头祭旗。赵真默许。
17
临出征那日,我抱着宏儿前去。
赵策眼神柔和,看着宏儿玩闹,“五皇子长得真像你。”
我看着城楼外整装待发的军队,“燕王实力强劲,京城军队却多年不曾作战,万事小心。”
赵策落寞道:“其实此去,我已做好马革裹尸的准备。”
“无论如何,我都会将燕王挡在冀州以北。”
“多谢。”我真心道。
“你我何必言谢。何况宏儿他是……”
他长长叹息,“时至今日,我不知该后悔没有带你走,还是后悔帮皇兄见到了你。”
“其实当年初见,你是替皇上来试探我的吧。”
我忍俊不禁,“试探我这个凤命预言的意外,是不是也恨着护国公府,能不能收为己用扳倒季家。”
不然当年京郊那么偏远,他一个亲王怎么会出现在那,还指名道姓要打听道观里的小姐?
“是啊。”他承认,“只是没想到,洛神之名,足以倾倒凡人。”
“我刚喜欢上一个人,就被告知她是皇兄棋盘上重要的一子,分化、麻痹季家……”
他深深地凝望我的面容,“太后送你出宫那一刻,我跟着你的马车跑,跑到感业寺。”
“我多想带你走。”
“可最后,我还是引了皇兄前去。”
我避开他的眼神,“都不重要了。”
赵策反而开始劝导我,“我看得出来皇兄初见你的眼神,不然他的戏何必做得太真。”
“到你为皇兄挡熊的时候,他就再也不能骗自己。”
“你们一家三口……好好的。”
等注视着赵策领兵出发,我忍不住长叹一声:
男人啊,总喜欢骗女人,又喜欢骗自己。
18
自从上次朝会,我意识到前朝话语权的重要性。
我私下约见群臣之首、两朝老臣的丞相。
老丞相心怀抵触,“前朝的政事,不是娘娘该插手的。”
我淡然一笑,“本宫可以帮丞相实现一个毕生夙愿。”
迎着他不信的目光,我吐出两个字。
“灭佛。”
从前朝起,佛教盛行。时至今日,寺庙之多前所未有。且大周律法规定,寺庙之田可免地税,僧人可免人头税。
寺庙不交税的越多,税更压在百姓身上,百姓无钱交税,只好卖地给寺庙。百姓没有地,又只能出家逃避人头税。最终形成恶性循环。
久而久之,寺庙的土地兼并更胜世家。
老丞相捋胡须,“娘娘不信神鬼之事,不怕天地报应吗?”
我答:“多少对百姓的剥削,都假借了神的名义。”
“本宫曾出家入道二十年,深知若真有神灵,也只会为百姓福祉而让利。”
“而今的局面不过是有人装神弄鬼,损公肥己。这样,只会引得神灵震怒,百姓何其无辜?”
老丞相默然。
19
在老丞相的帮助下,我对朝政局势更加敏感。
借赵真的势,我暗中清理一堆贪官污吏,确保平燕王乱的军队供给充足。
随着燕王造反逐渐被压下,赵真的身体却一日差过一日。
他年轻时殚精竭虑地夺嫡,当上皇帝后继续斗外戚、斗世家,一日不敢放松。
多少亏空都在此时爆发出来。
赵真也感知自己时日无多,召集宗室,决议立宏儿为太子。
宗室反对者居多。
当日好不容易除去外戚季家,如今难道要再出一个季太后?谁能保证我上位以后,不会重新提拔父兄,打压当年参与过除外戚的臣子?
赵真毕竟有五个儿子。
焦灼之际,最德高望重的宗令提议:“不如遵照先帝典故,请国师来测算。”
赵真:“准。”
站在帘后的我心猛地向上提,国师此人深居简出,一心为大周祈福,我和他从未有过交集。
事到关键,竟然棋差一着。
国师依诏前来。
他仔细看过每个皇子面相,问过生辰八字。
“众皇子中,唯有五皇子有明君之相。”
我松一口气,险些跌倒,素心扶住了我。
赵真又道:“贵妃,你在此起誓:他日你为摄政太后,不得以非赵姓者为王。”
我马上发毒誓。
宗室这才疑虑尽消。
20
我乘步辇返回长乐宫。不多时,素心通报国师求见。
屏退众人后,我向国师行大礼,“多谢先生相助。”
国师赶忙避开,“娘娘多礼。臣此举,也是为了自己的私心。”
“我可予先生万户侯,再加良田百亩、黄金千两?”我试探道。
他摇摇头,“臣只愿向娘娘讨一个掖庭中的故人。”
我好奇,“无论是谁,本宫无不准。”
“护国公夫人。”
我俩大眼瞪小眼。
“我娘?”
见我惊讶,国师连忙解释。
原来他们年少时曾是青梅竹马、两心相许。
可惜我生父护国公看中她的美貌强取豪夺,硬生生将一对爱侣拆散。
“原来,天生凤命是人造……”我马上联想,感慨道。
国师目露感伤,“那时她身怀有孕。护国公却几番打骂。臣本想借预言之事帮袁娘一把。不成想最后生下的是双胞胎,反而害了娘娘……”
我摆摆手,“旧事不必再提。”
“季家覆灭之时,我已派人赎出娘亲,安置在崇宁坊。”
“若她愿意改嫁,我作为女儿,自无不应。”
国师千恩万谢。
看着他急匆匆赶去的身影,我内心感慨万千。
赵真从后殿走出,打趣道:“怎么,天要下雨娘要嫁人,洛神也拦不住了?”
我回眸一笑。
他握住我的肩头,温柔道:“朕也想走之前送你一份大礼。”
21
赵真下诏废后。
改赐号姐姐玉清妙境仙师,迁居行宫,享妃位待遇。
我娘亲之前在季氏覆灭时,被褫夺一品诰命,此次另封荣国夫人。
崇宁九年三月,我终于走到皇后的位置。
或许因果自有时,当年国师凤命的预言竟真的依次在姐姐和我身上应验。
次月,赵真立宏儿为皇太子。
五月,赵策大胜燕王,凯旋。
几番喜事没能冲走赵真的病。
入秋时节,他已走到人生尽头。
他最后口述遗诏,交代宗室及大臣:
“朕去后,太子赵宏天禀仁厚、仁明孝亲,可继大业。宸皇后为摄政太后,内外一应大事,皆由太后自决。留辅政大臣四人,听任皇后吩咐。”
众臣退下后,我看着病榻上赵真疲惫的神情。
六载相伴,他有千般不好万般不是,终究把我从一个小小尼姑,捧成了尊贵无比的太后。
“陛下,妾还有最后一问。”
“您到此时,对臣妾有过半分真情吗?”
他似乎不明白为什么我已经拿好胜利者的奖励,还能问出这么傻的问题。
但还是最后配合我。
“拟旨:朕百年之后,唯与宸皇后合葬。废后等一干妃嫔,另葬妃陵。”
眼泪从脸颊滑落,坠在我们紧紧交握的手上。
我从容笑道:“多谢陛下。只是合葬却不必了。”
他不解,“你不爱朕吗?”
“你图我美貌顺服,扳倒外戚。我图你皇权滔天,求个庇护。”
“生前同衾非爱侣,死后何必共长眠?”
赵真将我的回答含在唇间反复琢磨,最后一笑。
“你这个女人啊,爱看别人的真心,倒把自己的好好藏着。”
“多少人为你真心实意、掏心掏肺都不够。”
“真是狡猾至极。”
回光返照。
他闭上眼。
离去的那一刻,嘴角的笑意还未完全抹去。
皇宫里,太医、妃嫔、大臣、宦官、宫女……
各人为他们将到来的命运来来往往。
我挥退所有人,径直来到太极殿上。
从最高处俯视,大魏权力的最中心一览无余。
我摩挲着龙椅上的花纹,仰头大笑。
笑声回荡在空荡荡的大殿里。
我好像看见许多个我。
年幼被关在道观寂寥无助的我。
初遇赵策情窦初开的我。
被迫带发出家以为此生无望的我。
再封贵妃谄媚邀宠的我。
越斗越勇的我。
一个个我拾阶而上,汇合成现在的我——大周的摄政太后陛下。
如今天下皆在我手。
我垂眸看,皇城里的人如蚂蚁般秩序往来。
我环顾四周,身边再无旁人。
22
宏儿一岁即位,成了大周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皇帝。
我迁居紫宸殿,专心处理国丧一应事宜。
某天,有宫人前来请示废后该如何处置。
我沉默,此生姐姐和我唯一相处过的时日,竟要追溯到还在娘亲肚子里的时候。
“改封玉清妙境仙师为卫国夫人,赐居所与荣国夫人相伴。此后她改嫁还是清修,朕皆准许。”
如此,算是了了我们双胞胎的缘分。
又一天,赵策前来劝我:“皇兄已去。你若愿意,我可带你假死脱身。”
我拒绝:“如今天下承平日短,主少国疑。朕既为掌权者,怎可为一己私欲,抛却江山社稷、黎民百姓?”
他叹息走了。
我偷笑,当太后不比贵妃爽多了,大权在握,鬼才想跑。
23
此后经年,我临朝称制。
我限制佛道,还田于民,轻徭薄税,关注民生。
我明察善断,政治清明。
我平定边乱,四方来朝。
我创办女学,选举女官。
在我手下,大周的人口户数和疆域面积达到顶峰。
四十岁时,我顺应民意,泰山封禅。路过皇陵时,还遥遥敬了赵真一杯。
执政二十年,宏儿大婚,我还政。为免二宫相争,我退居行宫。
退休后我喜欢上东跑西跑。
某日我来到京郊某处,越走越觉得熟悉。
竟是当初关了我二十年的道观。如今改做了我的生祠。
我好奇地随着人流进去,询问路人:“这位姑娘,请问这生祠是什么时候建的啊?”
姑娘向我解释:“总归有二十多年的吧。听我娘说这原来是什么权臣家弄的道观,后来权臣倒了,让长平王弄去改建了洛神观,开始也没什么人来。后来都说这是给太后陛下建的生祠,太后对我们好啊,大家日子越过越好,这里的香火也越来越旺。”
我道谢后再看这里,似乎一点也看不出原先道观的影子,也或许是过得太久,我也记不清。
沿着路向外走,某个熟悉的身影正准备着生祠里供奉的鲜花。
我偷偷走到他身后,吓了赵策一下。
他捂住心口装死,“哎呀,都这把年纪了。真是越大越小孩。”
我哈哈一笑,“朕决定乔装打扮,微服私访各州民情。顺便嘛,遨游天下。现在正缺个侍卫。”
“我,不是,臣可以!”他猛地跳起来,比我还不稳重。
番外
天下无不散之宴席。
我去世之后,宏儿将我以皇帝之礼下葬,追赠文帝,陵寝与赵真并肩相对。
皇后不解,“陛下至孝。只是何不去皇帝封号,让母后以皇后名义与父皇同葬呢?”
赵宏故作认真,“母后生前喜欢睡大床,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,再与父皇吵闹该如何是好?”
见根本没人接他的冷笑话,他摸摸鼻子,“母后为大周费心费力,旰食宵衣。皇帝封号是她该得的。”
他又吩咐史官:“太后生平无需修饰,直书即可。”
史官犹豫:“不需为尊者讳?”
赵宏感慨;“有什么好避讳的?母后这一生当过道士,当过尼姑,还当过贵妃皇后太后。何人还能更胜一筹?”
等到陵寝关闭,赵宏带着皇后叩首告别。
这传奇的一生,终归落幕了。
文:若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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故事虚构,请勿对号入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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更新于:16天前